《步步惊心》播出韩版、《甄嬛传》走进美国、《仙侠奇缘之花千骨》在泰国一上市便被抢购、3D网游《诛仙》相继出口到亚洲多个国家和地区......在不少人看来，中国的网络文学现象已经能与美国的好莱坞、日本的动漫、韩国的电视剧相提并论了。
“网络文学虽然还很年轻，但却是互联网文化中在外最受欢迎的门类之一。仅就我们的统计，以各种形式在海外传播的网络文学作品，已经达到了数千部。”近日，两位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阅文集团原创内容负责人林庭锋与侯庆辰共同就网文出口的现象与因素接受澎湃新闻专访。
侯庆辰(左)和林庭锋(右)
“这其中有传统的版权授权，像我们与美国兰登、韩国内容社等都有合作;又有改编输出，像动漫的《从前有座灵剑山》，影视的《琅琊榜》;更有网民的自发传播，仅我们关注的国外网友自发翻译传播的非中文网站就超过100家，其中不少网站日UV达到了10万以上。”
先用一些数据和实例看看各地区的网文出口盛况：
【中国台湾地区】
要说网络文学的实体出版，其实最早繁荣于台湾。“早在2000年的时候，台湾90%的网文创作都来自大陆，我们这些作者收的稿费都是美元。”林庭锋说，“中国台湾受日本、欧美的幻想文学影响更多、更早，接受网络文学相对比较容易。那时网络文学在大陆比较新，有一个接受的过程。我们成立玄幻文学协会，又创立起点中文网，才有了今天的成绩。”
再来看看台湾近几年的数据：
据台湾图书馆公布的2012年公共图书馆排行榜，“最受欢迎的图书TOP20”中有18本是网络文学;
据台湾高雄市立图书馆2013年度借阅统计数据显示，语文类前10名几乎全是网络小说的天下，第一名是凭借《盗墓笔记》以5003人次拔得头筹的南派三叔;
而台湾今年12月的最新租书排行榜还宣称，武侠类榜单几乎被大陆网络小说占领。
林庭锋表示：“数据显示阅文已经完全占据台湾地区男性租书市场，在女性言情租书市场也拥有70%份额。在出版界，阅文也占据台湾男性网络文学80%以上的份额，女性网络文学50%以上的份额。”
这还只是实体书的出口。
“网络文学对港澳台地区的影响不局限于网络和出版，还可以算上影视、游戏、动漫等IP改编。《琅琊榜》、《步步惊心》在台湾热播，《全职高手》在台湾有动漫、周边、同人销售，这些反之对原著出版也有推动。”侯庆辰说。
【东南亚】
之后，繁体书通过港澳台地区传入东南亚，打入传统华语市场。
“东南亚国家里，最喜欢中国网络文学的是越南和泰国。在越南发布网络小说网站上，前100名全是中国网络小说，一度越南引进的中文文学作品中，网络文学占据8成。”侯庆辰告诉澎湃新闻记者，越南还一度担心中国网络文学的进入过多地侵占了市场份额，“但挡不住读者的热情。”
“泰国的电子小说阅读排行中，也有相当多是我们的网络文学作品。我们往往才发表半个小时，那边就翻译过去了。”林庭锋笑言，泰国曾有自发的译者请求苏小暖授权翻译《邪王追妻》，因为已经授权给了出版社，没有成功。“但有译者一直盯着我们这边的网文，更新一结束就想着翻译过去，好实时阅读。”
就在去年，参考消息驻河内记者曾如此报道越南人有多喜欢中国的网络文学：“他们关注自己喜爱的中国文学作品更新。不懂中文没关系，用翻译器;用翻译器看得云里雾里也没关系，先知道个大概，等通中文的‘好事者’翻译的越文版。”
另据新华网报道，中国文化走出去效果评估中心执行主任何明星认为中国网络文学是继金庸的武侠小说、琼瑶的言情小说之后，在东南亚地区的第三波文学阅读热潮。据他统计，2009年至2013年，越南翻译出版了841种中国图书，差不多3天就有一本中国图书被翻译成为越南文出版。
中国的畅销小说几乎都被翻译成越南语出版。如天下霸唱的《鬼吹灯》系列，蔡骏的《诅咒》系列、《荒村公寓》系列，黄易的《寻秦记》、《大唐双龙传》系列等;言情类的代表作家明晓溪、步非烟、饶雪漫、青衫落拓等等近百位中国网络作家都有越南语译本。
【日韩】
2015年，阅文与韩国的重要电子出版内容商韩国内容社结成了战略合作伙伴，已就21种图书达成了合作意向。经过几个月的翻译，已经上架作品有 《吞噬星空》、《无限恐怖》、《重生之贼行天下》、《他来了，请闭眼》和《冠军教父》等，即将上架的作品有《曹贼》、《裁决》、《黑暗血时代》等。
“网络文学不同于以往个别作品的对外输出，而是整个文化形态的传播。”侯庆辰向澎湃新闻记者表示，网络文学具有粉丝文化特征，呈现出了围绕小说的IP整体输出特征，小说、影视、动漫形成了复合传播。
日本官网的《琅琊榜》介绍
这在日韩的网文出口中得以很好的呈现。比如根据同名网文改编的电视剧《琅琊榜》，在日本官网放出的《琅琊榜》海报中，《琅琊榜》被介绍为是“超过《半泽直树》的中国宫廷复仇剧”。而《太阳的后裔》风靡中国时，《琅琊榜》在韩国中华电视台播出后，在韩网的讨论度也很高，韩国DC论坛甚至推出了《琅琊榜》站。从不缺电视剧看的韩国网友还说：“《琅琊榜》真的是做得很好的电视剧的样子，向对中剧不熟悉的朋友都推荐了。”
韩国CNBLUE主唱郑容和也是《琅琊榜》迷。
再来看看推特上日本观众对动漫《从前有座灵剑山》的评论：
“喜欢游戏的人都去看看《灵剑山》吧。”
“中国流行的搞笑梗翻译成日语以后意思有点微妙……不过别在意细节了，尽情享受故事本身吧!”
还有一位“学霸级”网友说：
“我是从第三集开始看的，感觉挺有趣，但搞不太明白它的世界观，于是又回头去看了第一集，然而还是一头雾水，最后经过在官网上面一番专研，我好像多少有点开窍了!”
对此，林庭锋认为：“网络文学的内容来自网民，接地气，并具有普适性。能打动我们，同样能打动海外网民。而网络文学的商业生态更为网友精选出最合适的作品。”
【北美】
不久前，专门翻译中国网络小说的Wuxiaworld受到极大关注。在不到两年时间里，该网站在世界网站点击率排行榜上排到了1536名，日均页面访问量达362万次。网站的读者来自全球100多个国家和地区，北美读者约占总数的1/3。在2016年3月初，网站总点击量超过了5亿。在2016年6月，规模仅次于Wuxiaworld的翻译网站Gravity Tales总点击量也超过了2.5亿。
“在Novel Updates这个提供亚洲翻译连载指南的导航网站上，榜单前列几乎都是中国的网络小说，出自起点中文网的网络小说就有150部。”林庭锋告诉澎湃新闻记者，北美可谓网络文学传播和线上粉丝数量最为庞大的地区。
另据《人民日报》报道，自2015年初中国网络小说开始在北美流行并以北美为基地辐射全球，在一年半时间里，中国的网络小说征服了百万级的英文读者。
林庭锋解读“自下往上的文化发展最有力量”，“网文作品的长度及生命力也是出口火爆的一大原因，三五万字的传播时间可能是一两个月，一两百万字的传播就要以年为单位计。我们的网文是边写边发，吸引了一大批海外读者在这一两年时间里自动跟进。”
喜欢网络文学的世界读者有什么特征?
那么放眼世界，哪里的读者最喜欢中国网络文学?喜欢网络文学的读者有什么特征?
“据我们的抽样调研，北美、东南亚、日韩各占30%左右，剩下的是其他地区。”林庭锋表示，其实喜爱网络文学的读者无论在哪里都没有本质区别，“一大半人每天追更、大批用户参与评论、大部分读者已经有一年以上阅读经历，忠诚度高。”
“一开始在海外看中国网文的读者是华人为主，后来随着翻译的兴起，华人占比逐渐下降，现在已经是非华人占据大多数了。”侯庆辰称，网络文学的翻译也分两种，一种是传统的出版社渠道和电子出版商渠道，比如阅文已向韩国内容社首批授权了20多部作品。另外一种是国外网友自发创建的翻译网站。“我们粗略统计了一下，上百家。”
而在这些世界读者中，林庭锋观察到日韩欧美等地更能接受玄幻、科幻、末世、游戏类小说，东南亚读者则更喜欢言情和历史类小说。“以起点中文网为例，目前最受海外用户喜爱的中国网络小说主要有玄幻、武侠、仙侠等类型。但凡涉及我们传统文化的，他们都很喜欢，因为中国在日益强大，中国传统的元素对他们的吸引力也很强。甚至于，很多人为看小说开始学汉语，为了看懂小说开始了解中国的传统文化。”
《花千骨》剧照
侯庆辰深以为然：“中国五千年历史下来，每一个类别都很丰富，且多源源不断地传承下来。中国的很多文化体系都有超过三千年的积累。我们地大物博、博大精深，每一点都可以拿来写一本书，写很多书，写很长的书。比如外国美食比较单一，但中国美食就很丰富，从食材到调味都有的说。作者能吸收的养料多，想象力自然更丰富。这是我们身为四大文明古国之一的优势，而且我们的文明从来没有断过。这是国外没法比拟的。所以我们的想象力、价值观都会吸引外国的读者。”
但在“走出去”的道路上，网络文学是否就一帆风顺?林庭锋的答案是否定的，首先就是产量瓶颈。“虽然相对于传统文化产品，网络文学走出去数量庞大，但对于国内网络文学的数量来说，已出口的仍还是少数。网络文学的生态需要大量作品的维持，但目前的出口产量还不行。大量海外网民反映书太少。”
“而且目前优秀翻译人才太少，理解国外用户心理的运营人才也比较稀缺。从市场来看，目前网络文学在海外还处于推广初期，资金和运营成本压力是比较大的。此外，虽然在海外人气高的网络文学很多，但人气高的网文改编产品并不多，这阻碍了网络文学海外IP化的整体发展。”
截至目前，阅文旗下起点中文网等多家网站的原创小说已向日韩、东南亚以及美国、英国、法国、俄罗斯、土耳其等欧美多地授权数字出版和实体图书出版，涉及十余种语言文字，授权作品共约200部。
“未来，我们会在规范的前提下加强网文出口。”阅文原创内容总经理杨晨向澎湃新闻记者表示，“做任何事情，都是要在守法的基础上。好比盗版，打击盗版的确会使读者减少，但这不等于盗版就是合理的。但所有正常合法的合作，我们都是欢迎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