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根柱老人向来访记者演示当年写《县长拾粪》的情景
在希望的田野上,老人憧憬着美好未来。王站摄
乘着十九大的东风,写于上个世纪50年代的小说《县长拾粪》,从尘封的书堆里发掘出来,穿越大半个世纪,以崭新的面貌,出现在10月27日《解放军报》长征副刊上。发掘者开宗明义:“再三捧读十九大报告,真理的光芒,照亮了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的历史飞跃,让古稀老人讲述的这个故事获得生命。”
纸媒、网络新媒体迅即传播,很多人急切地想获知王根柱老人有着怎样的生活和经历?《县长拾粪》是怎样写出来的?迎着凛冽的寒风,我踏上了从新时代溯源而上的采访之旅。
这天,天还不亮,王根柱老人就起了床。离吃饭还早,他转身回屋,拿出本子和笔,径直走向门口的粪筐,随手将本子和笔放进筐里,往肩膀上一背,走出门去。
“粪筐每天都背吗?”我忍不住问。
老人说:“是呀,背习惯了。”
“这习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在写《县长拾粪》之前。”
从上个世纪50年代至今,老人背粪筐的习惯坚持了半个多世纪。《县长拾粪》描述的节气比眼下稍早一些。此时的田野,绿茵似的麦苗就要盖严地面,到处涌动着原生的、不息的蓬勃力量。
路上,老人聊起《县长拾粪》的写作,娓娓道来:“马县长的原型是一位老八路,在豫皖交界处打游击,解放后当了区长。当时正进行土改复查,我作为一个工作员跟他一起下乡。他家原来也在乡下,副业是编篓子,每当休息时,只要旁边有木条子,他顺手就能编一个篓子。当时正在黄河故道大沙滩植树造林,剔下一些不能用的小树苗,刘区长竟然编了一个粪筐,并且挎了起来。开始以为他随手编着玩,谁知他当成件事干了起来,每天串村发动群众,总挎着粪筐。县里开会,他竟挎到了县里,人们见了没有不笑的,但县长点名表扬了他。后来,许多下乡的干部也挎起了粪筐,竟然成了一种风气。我写这个故事时把区长改成了县长,题目定为《从城里来的人》,在杂志上发表,到作家出版社结集出版时,改为《县长拾粪》。”
这是一位“带头”县长,就像十九大报告中写的“不忘初心,永葆本色,深深地扎根于泥土里,扎根于人民中,与人民想在一起、干在一起、走在一起”,这样的人民公仆形象,军报盛赞是“泥土里的黄金”!对于为我们刻画出那个年代“马县长”这一不朽文学形象的王根柱,短评也称赞他是“埋在泥土里的一块金疙瘩”。
王根柱老人的艺术人生也与乡村和土地紧紧地扭结在一起。像一株庄稼,一棵树,甚至叫不出名字的野草,脚下就是流金的土地,抓一把就是肌肤相亲的泥土,这样的作家,他的作品深深扎根于田野,散发着泥土的芳香,答案就不难找了。
我随老人来到离家不远的菜园子,这就是老人这半个多世纪的“创作基地”,他的很多作品就诞生于此。老人指着菜园子西北角说,《县长拾粪》就是在那里完成的。当初,有了这篇小说的构思,他一路背着粪筐和镢头来到这里,把粪筐倒扣在地头,纸张铺在上面,坐在镢头上,密密麻麻,5000多字一气呵成。
王根柱老人的创作,差不多都是这样,写在田间、地头、路边;灵感来了,哪儿都能奋笔疾书。老人的孙子王站说,三伏天,为躲避酷暑,爷爷每天凌晨就起床,趁着那一点凉爽,在小桌子上写作;到了冬天,屋里阴冷,爷爷就在菜园子一角,用塑料膜搭了个“小温室”,在暖棚里写作。每年冬天,爷爷的小木桌上一直放着两盒冻疮膏,停下笔时就抹一抹……已是古稀之年,为调查当地历史文化遗存和文章观点、情节的确认,去县城或市里,百十公里,骑着自行车说走就走。几年里,老人骑烂了3辆自行车。
我和老人一道从菜园子出来,十月的村庄与麦田沉浸在金色的霞光里,仿佛一幅着色的国画,流动着无限生机和希望。这是豫东平原的乡村,是《县长拾粪》中的乡村,是王根柱老人笔下从苦难走向希望的乡村,也是当下中国历经转型和变革,迈入新时代的乡村。中原大地,又一次接受“透地雨”的浇灌,嬗变出美丽乡村的面貌和风采。
老人身居陋室,外面大千世界对于他,毫无闭塞,接受新的知识、新的创作理念,一点不含糊。5年前,他狠狠心为自己买了一台电脑。那天,他问卖电脑的人,是不是买了电脑就能上网?人家告诉他,需要安装宽带。他问贵不贵?听说得一千多块钱,他心疼了,就问,安装“窄带”能便宜不?在场的人都笑了。现在,老人看电视、阅读和写作全在电脑上,为了打字不总麻烦家人,他的电脑旁边永远放着一本字典。
10月18日,老人就是在电脑上收听收看了十九大开幕盛况。3个半小时,他像个小学生似的端端正正地坐着。说起习近平总书记所作的十九大报告,老人激动不已,连说:“这是一场透地雨!”接着,又吟诵起杜甫《春夜喜雨》的千古金句:“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老人说,他这一辈子都在跟泥土打交道,写作就像在土地上种庄稼,地都透了,播下种子,来年就会有一个大丰收。
离开的时候,王根柱老人说有一个请求,能不能不要称他为“作家”,他说他哪里是作家,就是一个农民。农民为什么歌唱土地,因为他爱这片土地爱得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