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裁，夫人已经被关在别墅里三天了”
“她还是不肯和我去参加晚宴?”
“不肯，她还不停地和下人说：出门戴口罩，谨记六步洗手法，勤洗手;咳嗽或打喷嚏时捂住口鼻……”
这种“夫人三天体”网络段子，最早的起源是微博上层出不穷的小说广告。
点击之后，通常会跳转至某个免费小说阅读APP或公众号。
（爆侃网文 讯）疫情发生后，宅在家看网文、追剧成了不少人打发时间的选择。
相比对其他行业的剧烈冲击，疫情是否反而会刺激网文市场?
随着各家平台入局，主打“免费阅读+广告”的小说APP再度兴起，这是否会导致网文市场进一步下沉?
对于参差不齐的内容质量，是否需要对小说内容进行一定程度的监管与引导?
解放日报·上观新闻记者就此采访了相关专家和业内人士。
疫情推动网络文学发展?
疫情爆发后，除了偶尔“冒着生命危险”去外面超市补点蔬菜，在外企工作的Lynn几乎足不出户，窝在家里看网文成了她最近的日常。
此前《庆余年》热播，让她对作者猫腻的作品产生了浓厚兴趣，“宅在家里没事干，就把猫腻的书找了几本重温，现在在看《间客》，科幻类型的。”
疫情加剧影视寒冬，创作、传播不受影响的网文是否反而迎来春天?
杭州师范大学文化创意学院教授夏烈分析，网文本来就是满足大众身处固定物理空间时的休闲娱乐需求，由于疫情对大众生活规律的影响，必然导致网文在这段时间成为很多人的阅读对象。
而且，因为疫情原因，很多描写疫情的小说被重新翻出来阅读，除了毕淑敏的《花冠病毒》等传统文学创作，也有不少科幻等类型网文涉及这一题材，甚至可能刺激一部分网络作家直接就这个题材进行新的创作。这些都是对网文产生利好的一面。
不过网络文学的发展并非一些人想象的那么乐观。
“从行业本身来说，疫情造成的最大影响是网络文学的影视转化。”夏烈指出，影视是网文发展到今天最重要的IP转化方式。
从2018年下半年开始，由于影视市场不景气，导致网文IP转化受阻，疫情发生后，影片撤档、剧组停工，无异于雪上加霜。
“在家里看几篇网文，当然也会产生行业收入，但还是有限的。表面上看主要是影视市场受损，线上网剧反而更好，但播的都是存量。剧组无法开机，网文IP转化更被延宕，这才是影响网文行业最致命的。”
收费还是免费?
Lynn坦言，自己看网文时，主要寻找一些免费阅读资源——免费的正版资源。
打开微博等平台，随便一划，就能看到各种小说广告，无论是“顾北城，你真狠”系列，还是“夫人三天”体，内容包含言情、甜宠、玄幻不等，有人斥其“弱智”“抓马”“狗血”，不堪其扰，也有人表示“看得一发不可收拾”。
这类层出不穷的小说广告背后是硝烟再起的免费阅读市场。
在疫情困住人们出行步伐之前，最近一年免费阅读已重新吸引大量资本入局。
趣头条推出“米读小说”、字节跳动推出“番茄免费小说”、阅文集团推出“飞读”，还有“七猫免费小说”“书旗小说”等，无不打出“海量正版小说免费看”的口号，试图以免费方式抢占网文读者群。
“在网文圈，尤其从市场层面讲，多年来一直有免费和付费两种不同的声音。”夏烈分析，通过读者付费阅读使作者获得收益，网站维持运转是行得通的商业逻辑。
中国网文发展20年中，收费模式已经成为事实，也逐渐发展壮大形成了阅文等网络文学商业帝国。
但免费模式早就存在，近几年也在尝试落地，背后有大量资本投入，希望变成网文阅读市场新的增长点。
目前，起点、晋江文学城等小说网站VIP章节价格大约按千字/3分、千字/5分计算，读完一本小说花费数十元至数百元不等。
“网络小说长度要远远大于传统文学，动辄几百万字，读完一本小说不算便宜。”读者小若说，在质量过关的情况下，免费阅读APP肯定会有比较大的吸引力。
“免费模式一定是羊毛出在‘猪’身上，也就是通过别的渠道拿到商业红利，而不是靠网文本身的内容变现活下去。这会对收费模式造成冲击，甚至有‘你死我活’的可能。”夏烈分析。
记者了解到，市面上现有的免费小说APP大多通过广告模式变现。
“收费模式也重视广告导流，免费模式让市场竞争更加激烈。免费模式更容易吸引新用户，同时有效提升新用户的留存率，使广告效果更加明显，整个网络文学行业的广告投放增多了。”连尚文学CEO王小书告诉记者，免费阅读的核心是“看广告就免费”的阅读模式。
以七猫免费小说APP为例，记者打开一篇显示有1.4万人在读的宅斗小说，点击阅读后，页面下方和每一章节末尾均出现嵌入式广告。
同时，为吸引流量，该APP还推出“登陆阅读得金币”，鼓励用户通过在线阅读获得奖励，累积到一定金额后可以“提现”。
“连尚读书的功能不止于此，它在免费基础上结合了付费阅读、会员等多种模式，对价格敏感的用户可以免费阅读，对阅读体验有较高需求的用户可以选择付费免除广告。”王小书说。
行业付费率不足10%
过去一年，下沉市场被频频提及，成为各大互联网厂商纷纷争抢的用户群体。
新出炉的《2019中国互联网消费生态大数据报告》显示，在线阅读用户中，下沉市场人群占比超七成，是绝对主力;90后小镇青年阅读黏性最高，日均APP打开次数达到3次。
以掌阅平台为例，2018年10月至2019年9月这一年间，在线阅读用户中，一二线城市占比30%，三线城市占比32%，四线及以下城市占比39%。
免费模式推广带来的直接结果是网文市场进一步下沉。
“免费是走流量，流量只有下沉，这意味着原本的网文读者群是不够的，势必要争取更多新读者，用有刺激性的内容抓取下沉新客户。”夏烈说。
“从数据上说，整个行业的付费率不足10%，至少90%的用户被阻挡在付费门槛之外。两年前，网络文学头部平台的日活用户只有千万级，我认为这个行业日活在亿级才是正常的。”
在王小书看来，免费阅读之所以被视为新赛道，是因为网络文学整个市场的发展空间还很大，网络文学行业依然有潜力，“推出免费模式，可以迅速扩大用户群，打开数字阅读下沉的大门，补上之前几年未能享受到的移动互联网下沉红利。”
王小书预计，下沉市场的发展前景非常可观，从体量上来看，“下沉市场”比一二线城市大得多，“而且互联网普及度越来越高，从拼多多和快手的快速发展就可以看到下沉市场的商业价值。”
除广告引流外，也有免费文学平台购买一些“网文大神”作品免费开放，短时间内“烧”出了流量。
不过，夏烈提醒，这种模式并非良性循环，难以成为主流;在网文市场下沉过程中，也应重视推广作品的质量，避免低俗化。
“如果免费真能让网文生命力和质量都提高，那可以推广;假若完全是资本游戏，显得非常急功近利，对网文长期生态有妨碍，应该持谨慎态度。”
“矫情”文学受捧因为下沉市场?
观察这些流传的小说广告及其背后所指向的免费网络小说，文风大都有一个特点——“矫情”。在豆瓣“矫情文学品鉴小组”中，它们是经常被拉出来“品鉴”的常客。
此外，一些网络上流传的唯美句子、情感句子、古风句子等，也是网络矫情文学的主力。
为何大众“偏爱”矫情文学?
“今天讲网文主要讲网络小说，尤其是长篇，其实网络空间生存的花花草草不一而足，而且很多都是以往媒介中存在的体裁重新还魂。”夏烈说。
比如，在网络流行之前，许多出版社的书目就喜欢拿这样的矫情句子做书名，像“你若安好，便是晴天”等，往往非常畅销。
“这种文字无论是出版标题还是网络流传，都主要沉淀到中下端市场。矫情文字的流行，实际上是语言美在互联网传播、大众市场中生存发展的模式。”
夏烈认为，作家和专业文字工作者有责任引导大众文学审美趣味向上、向善、向美，但历史经验表明，这一点永远没有止境。
“大众文化必然存在，不像样的文学形态一直会有，而且很可能受到资本鼓励。”他建议，以网文国际化道路为突破口，开发更多优质内容输出全球，这才是网文市场健康良性发展之路。
编辑：施晨露
来源：解放日报·上观新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