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魂香不是刻意的报复,只是对欺骗的馈赠。不伤的彻骨是不会玉石俱焚,是女人内心情感城堡安全的最后防御。
一
刀起刀落,寒光乍起,红云舞动,头颅满地.
”回去告诉你的主子,若想活命,就别再扰乱忘怀谷的清净!”冷冰冰的声音敲击在唯一存活的小卒子心中.如黛青丝,粉面桃花,如霞红衣,盖世倾城的曼妙佳人,转瞬见让数十人丧命.
十里桃花,风骤起,花雨纷飞,香气蕴蕴.摘了朵桃花吃了,穿过桃花瘴地.
推开门,一股暖意扑面而来,帘卷幔帐,沉香缭绕,榻上有人在休息,“娘,无双来看您了,”轻挠娘,娘是在假寐,“我的双儿,一个月不见,长的越发出落了”,“娘......”跪在地上,“孩儿不孝,不能天天在娘身边陪娘.”“傻孩子,你一个月来一次,娘就知足了,你帮你爹打理山庄的生意,这样已经很难得了.”
“娘,回家吧,我和爹好惦记你,”“双儿,为娘只想终老在忘怀谷,娘的仇家太多,出了谷,娘就自身难保,还会连累到你和你爹,我不希望你们因为我而受到伤害.”
”娘,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和爹回一辈子内疚的,没有你,我们活着有什么意义.””傻孩子,在谷里娘是再安全不过了,这辈子,终究是娘对不起你和你爹,没有尽到一个母亲和妻子的责任”,柔柔双眸被雾气淹没,泪滚落,梨花带雨便是如此,无双呆呆的望着母亲,怪不得爹对娘的离开从来没有埋怨过,娘的容颜是无法抗拒的.
母亲那么柔弱,不会舞刀弄剑,怎么会有仇人?这是无双这二十年来最大的疑问,带着疑问离开了忘怀谷.
送走无双,返身进了屋.无风,缦纱动.“你来了?”“是.”宁文远从纱缦后出来,静静的望着林若痕,二十年如一日,从第一次相见到现在心跳如故.芙蓉帐内,风起云涌,春潮暗生,燕莺呢喃.
“夫人,你清减许多,”宁文远轻轻抚摩妻子的面颊,这张脸的主人是自己一生心系所在,“别再熬制透魂香了,累坏了身子我会心疼,”“我不能让双儿成为第二个我,她的容貌带给她祸端是迟早的事,她若动了情,必定会受到伤害,纵然不能杜绝但要让她自保.”“夫人,过虑了,我对女儿的训练你是知道的,五岁杀鸡,七岁屠牛,九岁生取豹胆,十五杀人上百,现在她的残酷无情让江湖人闻风丧胆,没有人会伤到她,更别说动情伤心.”林若痕轻笑,还是那么自信,你怎么明白呢,女人一动情,脆弱的什么都可以伤害她.“虽然你这样做了,但是我还是很后怕,我让她从小服用透魂香就是一防万一,不到不得已透魂香是伤不到她的。”
想起无双看自己的眼神,林若痕心里一紧,那温柔的眼眸那里有什么残忍.“文远,别让双儿穿那身嗜血衣,那会害惨她的.”“恩”,宁文远在迷迷糊糊中应声.
二
回到山庄父亲又不在,“小姐,该喝药了。”侍女茉烟把药放在云月桌上,屋里静悄悄的,不多言语,不小心的措词回让自己万劫不复。一饮而尽,苦的连心,说是透魂香,吃了二十多年,却从未发现其芳香。
茉烟收拾了碗要走,“茉烟,这世上有你刻骨铭心喜欢的人吗?”柔软轻语,茉烟愣怔在门口,怀疑自己的耳朵,自己伺候小姐许多年从未听见她这么温柔的说话,转过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脸的迷茫,以往的冷漠消失无余,此刻像一个无知的小姑娘。
“呃?”“下去吧。”
“哎”悠长绵远的叹息,茉烟有些不适丛。
无双莫名的烦躁,,身上的嗜血衣在作祟。嗜血衣,惨烈妖艳的红,仿佛要滴出血来。嗜血衣是宁文远以一百颗夜明珠跟一个西域疯僧换来的,用独特药材浸泡了很多年,发出的味道引导人好斗,善搏。最主要是嗜血,从十八岁开始,无双几乎是天天不离身。
“小姐,有客人来了,庄主请你过去。”是庄主房里的沉玉。
茉烟卷起幔帐,又是一个好天气,天光云影,惬意悠然。
头好疼,昨晚又是同样的梦,落英漫舞,刀剑翻飞,血雨瓢泼,无尽的杀戮,一柄长剑刺入了自己的胸膛,撕心裂肺的痛,那张脸始终是模糊的,每次从他的冷笑中醒来,醒来良久都觉得那把真的在自己胸膛里出入过。
无剑山庄,凡是进庄之人不得佩剑,强行佩剑进入,便被庄主宁文远以快刀斩回,武林中人常以身犯险,前往试刀,久而久之,宁文远让女儿替自己挡客,宁无双用罗刹双刀解下了很多人的佩剑,同时也留下了他们的右手拇指,终身不得使剑。
到了大堂,无双不由一惊,客人不在,但是桌上搁着一柄长剑,紧步上前,宁文远坦然自若,看样子是没事,“无双,又有活要干了,有位客人想把这柄飞龙剑送到江南沈家。”无双拔剑出鞘,龙吟不绝,“好剑,酬金是什么?”“千年红莲种子!你娘的荷塘里缺的就是这红莲。”
天下间的奇花异草几乎全被宁文远搜罗到忘怀谷里,无双见怪不怪了,上个月为了一株素心兰父亲差点身陷百蟒窟,不过依旧乐此不疲。
江南沈家,以剑立足与江湖,侠誉盛名,自己这次去凶多吉少,恐怕要被解下佩刀和手了,不过千年红莲的种子确实很诱人。
“小姐举手投足间的潇洒是男人也没有的,那种气魄,不怒而威,若是男人则是天下第一美男子,昨天看见她的怅然,我发现小姐除了霸气还有柔情。”茉烟托着腮,回想昨夜的情形,“得了得了,前些日子还说小姐冷的不近人情。”沉玉俏皮的把水撩到茉烟身上,两个人打打闹闹,“扑通”茉烟掉进了水里。
提着湿漉漉的裙子往回赶,“茉烟”,无双身上的披风已在茉烟身上,“小心着凉!”呆呆的伫立着,直到沉玉喊她才回过神来。
茉烟在恍惚中过了一下午,走路的时候脚底下不知道所从,端药的时候,差点把药打翻,嘴角一直轻扯笑容。把披风仔细的用熏香熏了又熏。沉玉打趣,就一件披风把你激动的,不过也是,小姐从来没有关心过任何人。
三
无双和茉烟一同去了江南,茉烟从来是不离无双身边。
茉烟是宁文远在七年前从江南买回来的丫头。燕京繁华,人海攘攘,但没有江南的如黛青山,诗画湖泊。茉烟去购办生活用品,无双任意漫步,烟雨蒙蒙,细雨扑面,轻柔至极。伞下的人儿绮罗绣娟,曼妙通透。无双一身红衣,走到那里都如一团火。
屋舍间是河,集市间也是河,到处是水,湖河的天地。行走在这么多水间,晕眩袭上心头,脑中突然空白,“小心”,回过神来,自己游离在湖边差点掉下去,蓦然发现自己在温软怀中,挥臂挣脱。
白衣青履,气度翩翩,“多谢相救。”怎么这么熟悉,看着他的眼睛,无双脱口而出,“我们见过?”
“听姑娘口音是北方人,在下久居江南,从未到过北方。相必姑娘是初次到江南,所以谈不上相见。”“告辞”。被注视的心中出现从未有过的不自在,抽身而走。
入夜,又是同样的梦,在忘怀谷里,母亲和父亲相继中剑,自己无能为力,绝望的看着面前的男人把剑刺向自己,始终想看清楚他的脸,但是从来没有看到过。
“小姐,小姐,醒醒。”睁开眼,茉烟焦虑的看着无双。汗漓落,浸湿了被褥。“你去睡吧,我没事。”
实在睡不着,翻身下床,推开门,茉烟蜷缩在门口睡着了,抱到自己床上,每次自己做了恶梦,茉烟就守在门口,怕再做恶梦。
来江南的这段时间,这已经是第三拨人来找无双报仇,对付这些人无双很少出刀。听到惨叫声,楼顶上的茉烟被几个人围攻处于下风,身上剑伤累累。寒光出鞘,剑纷纷落地,因为都已经没有了右手,腾身接住跌落下来的茉烟,“只是想要他们的剑而已,伤了你,手也一并取来了。”
换掉嗜血衣,无双呆呆的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这一刻自己的装梳与娘十分的相似,和娘一样婉约,一样柔媚。
“茉烟,今天我去沈家,若三个时辰后不见我出来,你就来给我收尸,相信沈家不会为难你一个下人。”
“小姐,你怎么不佩刀?”茉烟急得脸颊通红,眼泪在眶中打转。“我不带佩刀,是不想让他们有理由挑衅我。沈家虽然是明事达礼,但我废了那么多剑客的手,相来不会让我轻松回来,”明明是个圈套,以送剑为机会和借口,想让沈家置自己与死地,想想红莲种子还是来了。
沈家,沈豫州不相信的看着眼前的人,知道会长的相似,但没想到竟然如此神似,眉梢也有颗飘摇痣。知道宁无双残酷无情,嗜血成性,却还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弟弟托她送剑来,就是为了取她性命,飞龙剑不偏不倚指向无双喉咙,“知道会送命还来?”
“我想为我娘拿回千年红莲种子。”
“命都没有了,还要它吗?”
“不错。”没有犹豫,没有彷徨,干脆利落的刺痛了沈豫州。天下的什么都要让林若痕占全了。“若命和种子都要留下呢?”
“怎么可能,命可以留下,种子却不可能!”红影闪动,檀中穴被物抵住,是狼毫,在笔筒里的狼毫此刻在无双手里,紧紧直逼沈豫州。笔和刀一样寒意横生。
从沈家出来,觉得额头有汗珠滚落,老远,茉烟奔来,抱着无双又哭又笑,“小姐,我以为你再也回不来了。”
四
无双不知不觉间来到湖畔,湖面上有一艘画舫,从里面传出笛声,悠扬绕湖。“姑娘又见面了”。
无双莞尔,“可否一起游湖?”无双把手搭到上官天翎递来的手上。上了画舫。
水光潋滟,山色空蒙,上官天翎痴痴的看着无双,无双脸飞上云霞。
无双和上官天翎留恋在荷塘里画舫间,这是无双第一次对异性动情。“无双,你知道怎么解桃花瘴吗?”“桃花瘴?很少有的,桃花形成瘴气,同样桃花解瘴毒。”
“我要离开些日子,你可以等我几天吗?”无双轻点头。
情人怨遥夜,竞夕起相思。
一天,两天,三天,上官天翎没有回来,无双才发现,多天的相处,自己除了知道他的名字,别的竟然一无所知,想去找也没有头绪。
“砰”门被撞开了,沉玉跌跌撞撞扑了进来,“小姐,庄主和夫人被困在忘怀谷里,我们的山庄被人扫平了。。。。。。”心沉入低谷,“奴婢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穿过桃花瘴地的,现在只有小姐能救夫人和庄主了。”沉玉嘤嘤哭泣,沉玉的脚血肉模糊,是日夜兼程赶来的。“茉烟,你留在这里好好照顾沉玉,我现在回燕京。”
“不,不要碰我,”沉玉尖叫,“小姐,她是奸细,她袖口上绣的兰花和那些突袭山庄的人身上的一模一样。”
脖间一凉,罗刹刀贴近了喉咙,茉烟清楚的看见自己的脸映在刀面上,“说,为什么?”杀气腾涌。
“二十二年前,你娘是江湖中第一美女,擅长下毒,她在武林中比武招亲,死了很多人,你娘不管不顾,继续进行,引起公愤,带头的是你娘最爱的上官正,其实你娘举行比武招亲是意在上官正,虽然上官正也喜欢她,但是上官正已经有了妻子,不愿抛弃妻子。眼睁睁的看着上官正把剑插入了胸口,林若痕伤心欲绝,身体里潜在的毒散发出来,玉石俱焚。没有人幸免,所有的人在等死,我娘知道后赶去,拼尽一身功力,驱逐了我爹身上的毒,娘死了,我爹痛苦了一生,生平志愿就是除掉你娘,所以我被安排在你们家,等待契机。”
“等到了?就是我的不在?”血在胸腔里暗涌,茉烟闭上眼睛,泪滑落,“虽然你心怀不轨,但念在你这些年对我的照顾,我不杀你,不过,”刀起,茉烟惨叫,右手拇指在空中划了个弧线。
十里桃花犹在,风过落英纷飞,杀气弥漫,顷刻间,尸首遍野,血从刀上滴流,花瓣上凝聚着血露珠,梦里的情形再次浮现,跟现在一模一样,嗜血衣让无双失去理性,又在蠢蠢欲动。
宁文远身上挨了数十剑,林若痕依偎在他怀里,“该来的来了,文远,让你受累了。”
“其实我想的就是今天的场面,和你死在一起,了无牵挂。”
周围数十人,手持剑虎视眈眈,“上官正?沈豫州?怎么叫你,我还以为二十二年前我会和你死在一块,不过事实难预料,你我都没有死。”林若痕凝视着丈夫,当年所有的人中毒后,宁文远赶来,用嘴吸掉了林若痕的毒,施毒的人比别人中毒深,宁文远险些丧命,最后被林若痕调理治疗好了,当年活下来的就只有这三个人。
“我活着就是为了取你的命,”长剑指向宁文远夫妇。寒意袭背,好浓的杀气。心竟然颤了一下,,身边的弟子都静静立着,喉咙间很整齐的一道血痕,好快的刀。眼前的人双眼血红,身上的衣服滴着血,是别人的血,失去了理智。手里的刀没有察觉已抵到了上官正胸口,“上官正?沈豫州?到底那个是你?二十多年前伤害我娘,现在又来,有我在,你就休想伤害她!”
“天翎,不要妄动!”上官正制止儿子,无双转过身,笑涌溢在嘴角,“天翎,是你,你怎么在这里?”浑然不觉上官天翎的剑指着自己,“我来拿你的命!”“什么?”“我接近你,就是为了攻破忘怀谷。”怪不得,他曾今问自己桃花瘴怎么解,是为了攻破忘怀谷,是自己害了爹娘。剑没入胸口,好熟悉的冷笑,是梦里那个男人的冷笑,梦里看不清楚脸,现在看清了,是上官天翎,“你骗我。。。。。。”无双瘫倒在地,心碎了无痕。
“爹,什么味?”上官天翎问,淡淡的幽香若有似无,捕捉不到。
林若痕冷笑,“上官正,今天命该你父子葬命忘怀谷,怨不得谁,只怨你的儿子伤了无双的心,我让她从小就吃透魂香,吃了二十年,只要伤心绝望,透魂香就会自己从她身上散发出来,和我当年一样,我想,我们都出不了忘怀谷。”没有解药的透魂香,没有闻到已经中毒。
宁文远抱着妻子,嗅着透魂香,合上了眼。
北方的雨总是呼啸而来,瓢泼一样。
“小姐,”隐约听见哭叫声,是茉烟,咬破了无双的手腕吮吸毒。透魂香并非是刻意的报复,只是对欺骗的馈赠,不伤的彻骨是不会玉石俱焚。
“小姐,奴婢好喜欢你,你的冷酷,你的无情,无时不刻不牵动着我的心,希望一辈子和小姐在一起,希望小姐会疼我,会爱我,小姐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茉烟轻抚着无双的脸,泪肆意奔流,嘴唇青紫,毒已经到心脏了,“只希望小姐活着,好好的活着。”
雨后的忘怀谷格外清新,泛着淡淡的青草味。
无双紧抱着茉烟,傻丫头,我不是叫你走的吗?你怎么还来。。。。。。
风起。桃花漫舞,桃花快谢了 。